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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类

曹东诗歌

发布时间:2015-01-16 00:00:00    来源:    作者:

曹东诗歌

 

 

在西关乡睹尽夕晖

 

飞鸟披上天空

我披上了黑夜。

 

黑夜并不黑 

黑夜运输着星辰。

 

一千只乌鸦运输着

一口收殓人世的棺木

......

 

一只乌鸦是天空的僧人

 

是的,只有天空才是它的道场

一只乌鸦是天空的僧人

用乌黑之躯

缝补落日的破碎

野地汹涌,人兽迷失

在悬挂的天空面前

向一只乌鸦

行跪拜礼

一具人骨也在黑暗中翻了翻身

 

我寂寞的时候

 

我寂寞的时候,就独自蹲在大地上

用一块石头砸自己的影子

像铁匠趁着热力,急促地

敲打一柄铁器

让它尖锐,露出疼痛的锋芒

 

我想把我的影子射出去

射向人类的上游

一个穿草裙的原始部落

咀嚼青草,慢慢进化

长大

直到成为我们中间暗淡的一个

 

在飞

 

天空在飞

看不见它的翅膀

但是  在飞

 

几条河流跟着

也在飞

许多人指指点点

天就黑了

 

当天空完全离开

我们暴露无遗……

 

 

许多灯

 

许多灯,在我身体的房间

亮着。我轻轻走动

它们就摇晃

影子松软,啮咬一些痛觉

我上班下班,挤公交车

陪领导笑谈。十年了

竟无人发现

只在一人时,我才小心地打开

并一一清点,哪些灯已经熄灭

 

我愿意

 

我愿意不断地缩小自己

如果我死了

我愿意躺进一滴雨水里休息。

那么轻

雨水做的棺材可以飞。

直到某一天

被刀子用力划开

露出一根瘦小的刺。

我愿意。

 

花树

 

用一个下午看她凋谢
我好像是残忍的
但她已经等了很久
缤纷地凋谢是她的快乐
山顶冷寂   除了爱
我没什么可做的
她有那么多娇艳的嘴唇
竟无法开口说一句话
只能用颤抖   一瓣一瓣

剥开自己
谁也不知道
天空有多少闪烁的细针
把我们缝在了一起

 

 长达半天的欢乐

 

时间机器,既不能制造时间
 也不能让时间消逝
 我希望它能
 把生活的碎片粘结
 一次性给我,长达半天的欢乐
 
 然而,和通常意义的
 碎纸机
 没有什么两样
 在空空的屋子里,时间机器
 首先卸下我的牙齿……

 

月亮

 

无论今晚的月亮有多大

多么明亮无缺

我要用一粒针

把它从水里刺穿

让它疼

让它喘息得颤抖

它内部的光从针眼里

倾泻而出

把几千年的孤单

喷洒到我身上

 

我已经不在这里 

 

我已经不在这里  我的身体

是一个旧地址

一阵风

就把骨头吹乱

 

但我无法停下来

一直在黑暗的街区行走

靠着

内心那一小点毒素

 

 

他是一个把伤口

变成枪口的人

一个躲在泪水里

磨刀的人

 

他是一个在灰烬里

寻找温暖的人

一个让灰尘

开出花朵的人

 

两个相反的人  面容清晰

每天早晨

在你对视的镜子里

 

一点用处都没有

 

一点用处都没有。她好像

已经死了

她的身体是她的墓穴。

在锯齿形的夜里,扒掉衣服

省略爱

省略孤单

不断深入地

抚摸自己。

用一次虚假的潮汐

证明内心的灰烬......

 

散场

 

一个人在大街上走

走着走着  就哭了

那么多人

闹麻麻

那么多人还是孤独的

人越多越孤独

眼泪越少越悲伤

 

宠物

 

要养就养一个敌人

用盐份重一些的眼泪

喂它   用低烧的伤口

为它取暖

让它在你的身体里踱步  从左心室到右心室

让它提起鞭子  抽打那些疤痕

你不抽搐

只喜欢它   甚至喜欢它的舌头上

有粉状的毒

 

日志

 

九月十二日 

独坐黑暗中  肉体关闭

褪尽颜色

只剩几根骨头还亮着

夜幕多么广阔

像钉住

几匹细细的闪电

 

深夜我突然翻身坐起

 

深夜我突然翻身坐起

天空中月色纷纷凋谢

那年雨水湿了桐花地

驳船靠岸  少年一步步离开

石头是旧的

洗衣服的妇女

脸是空的

棺材铺在镇上  三二黑暗人

等着走进棺材去

衣带断几条

四川和蒙古草原

落满古代的银两

 

 

蚂蚁在大地上搬运黄昏

 

薄得很,大街上的人群

在黄昏到来前,表情陈旧

被速度涂上一层虚幻的药粉

欲望的蔓草,长满缝隙

在锈蚀的

百货公司面前,影子低垂

不断滑落三两声唏嘘

初入城市者,站在顶端

像一头准备出行的鲸,身体幽暗

内心湿润

他知道,蚂蚁在大地上搬运黄昏

惟有黑夜,锋芒闪烁

能将这个世界修剪整齐

 

抽屉

 

从黑夜缓缓地抽出白天

摊开在面前的生活

不过是一些杂乱的物件

举起又放下

生活的抽屉,悄无声息地合拢

 

这样不断反复,生命被抽空

像一张抹布

在擦亮几件东西之后

沉闷地蜷缩在角落

而那擦亮的部分

又能保持多久不会生锈

 

废墟

 

深夜我醒着。

我听见一些脚步声,坚定地离开。

听到伐木者

在阴晦的林间挥舞斧头

月光碎裂,低沉。

我身上木屑纷飞。

我在变,越来越轻

只剩下一点身体的废墟......

 

 

仿佛是上个世纪,又好像就在今夜

我梦见自己在家乡的庄稼地行走

衣衫褴褛,像个乞丐

一条狗在后面叫起来了

它大声挽留我,希望我们再谈谈......

月光一米、两米

把我们之间的距离,洗得干干净净

 

端午

 

河流在月光下向荒野逃奔

亡者之灵在河面聚拢嘴唇

他们等待着,垂钓者将他们的冷

钓走

 

五月的中国,一滴雨追赶另一滴雨

一个夜将另一个夜逼下悬崖

 

总有人在梦中失声尖叫

声音向下,像野草的根须

扎痛坟墓中那些苏醒者

 

他们说,他们的骨头锋利如剃刀

割断命运的河流,千年不锈

 

他们说,他们活在自己的命里

头颅发芽,周身开满花朵

 

在我黑暗的身体内部

 

在我黑暗的身体内部

始终有一只手摸索着什么

越过有阴影的肺,清晰地

敲打我的骨头

我无法阻止,只能说

轻些,再轻些

 

它要寻找,被挤压

变硬的往事

那些高速滚动的石头

此刻,安静下来

守候在心灵的暴风口

把劈来的锋刃

一一碰卷

 

只有我知道,这些怪异的事物

呈现和消逝的方向

 

低语

 

需要一把利斧

将两个不同的我劈开

把梦的枝叉削尽

地面铺满冬天的残骸

 

一种缓慢的撕裂

让世界忍受不住

我打满补丁的身体

走得快些,再快一些

 

 

再次低语

 

每次,都要从耳朵内部

掏出一些生锈的钉子

一些石块,药棉

和时间的烟灰。

白天,生活将这些疼痛的碎屑

植入体内

到了晚上,梦是一条宽大的舌头

沉降、飞翔,孤独地舔舐

身体中的坍塌……

 

石头

 

黑夜,天空下降

白天,河流上升

做梦的人

在中间行走,一路追赶

魔术师居住的城市

他的背上

背着简单的乡村

当他接近,黑白交替的缝隙

借着峡谷

瞬间潮湿的光线

他发现,从他身上

高速滚落的,不过是一些

柔软

受伤的石头

 

有关幸福

 

“好好活着

因为我们会死很久。”

一只乌鸦披着黑色的大衣

在荧屏上敲。

它是我的聊友,现实世界的幽闭者

网络中的客串人。

小小的脸,像一滴光亮的润滑剂

在虚拟空间漂去漂来......

 

一个疯子也不是自由的

 

一个疯子也不是自由的

他被一条街道捆绑着

他问大家好

他比大家还好些

疯子  疯子  人们叽叽咕咕

指头缠着阴影

但疯子听不见

他的耳朵套起两只旧袜子

他说那是角

他说只可以向一只麻雀致敬

突然他吼了两声

人们惊惶地

向后退

他又吼两声

人们又退

空气就静止了

就真的有一只麻雀

像锋利的针  穿过人群

疯子笑了

疯子说  我并不想抛弃你们

 

铁皮影子

 

一个时代的雨水

已经旧了

分不清,响声来自体内

还是体外

政治粉刷在墙上。铁皮影子

抱紧水泥地面

把一个街区的忧郁

传染给另一个街区

另一个你,在集体的命途中奔走

人们精神恍惚

当黑夜剥下翅膀

风剥下自由的祼体

几盏灯火潮湿,穿过大街上密集的群体事件

他们的脸,是肯定,不是否定

散落雨天的坑洼中

  

戏剧

 

特殊年代总会有特殊的事情

比如:他们在广场交换身体

举起的手臂是别人的手臂

比如:衙门外点灯 

辞旧迎新

一个人坐在树桠上玩自慰

英雄薄如纸

乱雨洗人心

且在破碎处睡觉

浑身涂满麻将印

 

被时代

 

他们把舌头封闭在一块石头里。

在会议厅

用语言捂紧

两只雕刻的耳朵。

彼时天空浩大

适宜人民逃亡

而我,将身体倒挂在树上

数月亮。

月亮多美

像一块发光的墓碑

一些人跑过去

同它合影

大声说出丑陋......